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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斯與伍爾夫的女性問題比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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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斯與伍爾夫的女性問題比較研究
[摘要]勞倫斯和伍爾夫都是二十世紀初英國著名的小說家,但是他們在文學創作的主題和手法上都很不相同。爲了更清楚地瞭解這兩位作家,本文從女性問題入手,比較了兩位作家的不同觀點,可以看出,勞倫斯的女性觀帶有傳統的烙印,而伍爾夫的女性觀具有前現代主義女權主義思想的聲音,又開啓了新時代女性主義的先河。
  [關鍵詞]傳統 性 女權 女性觀念
  
  D.H.勞倫斯(1885——1930)是英國著名的小說家,詩人和散文家,他的作品具有很濃的哲學意識,他的散文更具深刻的思想性和哲理性,被譽爲偉大的思想家。尤其值得關注的是他驚世駭俗地關於女人的論述,對我們深刻的瞭解人性,反思現代人的生活,都有着巨大的參考價值。與勞倫斯同時代的另一位英國人,被譽爲“20世紀最佳女作家”的弗吉尼亞•伍爾夫(1882——1941)也是位才華橫溢的小說家,散文家和傑出的女權主義思想家,她富有啓發性的女權主義思想不僅對西方,而且對當代中國的女人問題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鑑於他們倆人生活在同一時代,同一國家,都從事文學創作,都很關注女人問題,有必要對他們倆人進行比較研究。
  一、勞倫斯的女人觀
  勞倫斯認爲:女人的真正麻煩在於,她們必須始終不斷地力求適應男人的各種婦女理論,她們向來就是這樣做的。可憐的女人,命運打法了她。並非由於她沒有頭腦——她有。男人有的她樣樣都有。唯一的差別在於她要求一個模式。真正的悲劇不在於女人要求或必須要求得到一個女性的模式。悲劇的根本是男人給予她們的那些可怕的模式:少女型妻子,娃娃臉的男孩似的姑娘,完美的女祕書,高尚的配偶,自我犧牲型的母親,雖生兒育女但仍如處女般聖潔的美人,低三下四取悅於男人的妓女。這些可怕的模式都是男人加給女人的,這些模式沒一個代表真正完整的人。男人樂於把女人等同於什麼,如穿裙子的男人,天使,魔鬼,孩兒臉,機器,工具,胸脯,子宮,一雙腿,一個傭人,一部百科全書,一種樣板,或某種淫穢的東西,獨獨不把她看成是一個人,一個女性的人。最慘的是,一旦女人照男人的模式做了,男人就會因此而厭惡她。男人要的是類型而非個別人,他心無定準,不管可憐的女人變成那種模式了,他都會馬上想到別的一種。女人並不愚蠢,可她們非得比照着什麼模式活着不可。她們知道男人是傻瓜,也並非尊重男人給定的模式,可她們離了模式就無法存在。(根據“婦道模式”)
  從歷史上看,女人就是女人,她們只是所處的階段不同。女人永遠不會改變。她們只是走過一個個正規的階段,先是奴隸,再是賢妻,再是尊敬的伴侶,高貴的主婦,傑出的女人和公民,獨立的女性,最後是現代女性。(“女人會改變嗎?”)
  在勞倫斯看來,有兩種女人,一種嫺靜,另一種無畏。男人們喜歡嫺靜的那一類,至少在小說中是這樣的。嫺靜的姑娘,賢淑的伴侶,賢惠的母親——現在仍然是男人們的理想。不過嫺靜需要與內在的無畏並行纔好。一個女子要想在生活中闖蕩,就得無所畏懼,如果她除此之外再具有俏麗嫺靜的外表,她就是個幸運的女子了。現代女性的悲劇在於她過於陽剛自信了。她向男人一樣堅強,把全部的激情,能量和多年的生命都用在某種努力或固執己見上,從來不傾聽否定的聲音,連想都不去想它。她像男人般自信,可她們畢竟是女人。她懼怕自己母雞似的自我,就瘋狂地投入選票,福利,體育或買賣中去,乾得很漂亮,超過了男人。可這些壓根兒與她無關。她會發現她失去了自我。那可愛的母雞般的自信本是每個女性的幸福所在,她卻不曾有過。(“女丈夫與雌男人”)
  男人和女人相互需要。一個活生生的男人如果不與某個特定的女人有一種關係他就很難快活地生活,女人也是如此。我們只有在與自然,他人和他物活生生的接觸中才能行動,才能獲得自身的存在。對於男人和女人皆如此。他們真正的個性和鮮活的生命存在於各自的關係中:在接觸之中而不是脫離接觸。這就是性。性就如同照耀着草地的陽光。就是這種活生生的接觸——給予與獲得,是男人和女人之間偉大而微妙的關係。通過性關係,我們才成爲真正的個人;沒有它,沒有這真正的接觸,我們就不成其爲實實在在的人。性意味着男女關係的全部。男女間的愛既不失崇拜也不是敬佩,而是某種更深刻的東西,毫不眩目,也不失徒有其表。(“脣齒相依論男女”)我們性思想是落後的,它還處在冥冥中,在恐懼中偷偷摸摸爬行,這狀況是我們那粗野如獸的祖先們的心態。在性和肉慾方面,我們的頭腦是毫無進化的。現在我們要迎頭趕上去,使對肉體的感覺和經驗的理性意識與這感覺和經驗本體相和諧,即讓我們對行爲的意識與行爲本身相互和諧如一。這就意味着,對性樹立起應有的尊重,對肉體的奇特體驗產生應有的敬畏。 (“爲《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一辯”).性是一個巨大的,包容一切的東西,宗教激情本身也都屬於性,不過是人們常說的一種“昇華”罷了。(1)
  二、對勞倫斯女人觀的評價
  縱觀勞倫斯的女人觀,我們會發現:第一,儘管他不滿於女人總是依附於男人的現狀,他還是部分地接受了這種不公平的現實,把原因歸於女性的弱點,認爲是女人天生是如此。這就流於社會對女性的傳統看法了。莎士比亞說脆弱是女人。叔本華認爲,女人本身是幼稚而不成熟的,她們輕佻瑣碎,缺乏遠見;她們永遠不會成熟,只能是大孩子——是介於兒童與成年人之間的一種中間體;女人的視野狹窄,無法達及遠處,所以她只能直觀地理解擺在她面前的事物;女人的推理和思考能力缺乏,這歸因於大自然指定她們爲較弱的性別這一地位;虛飾是女人的天性,她們既聰明絕頂又愚蠢至極。她們構成次等性別——在任何方面都是遜於第一性的第二性。女人從本性上來說意味着服從;每一位處於完全獨立地位的非自然位置上的女人,都要直接依附於某個男人,使自己接受他的統治和支配。(2)這種貶低女性的傳統根深蒂固,這種流毒不僅損害了女性的天才和創造力,而且也毒害着男人的心靈,使他們枉自尊大,麻木不仁。第二,勞倫斯並不喜歡現代女性,認爲她們已經被社會所異化,他更傾向於傳統的女性地位。根據他的妻子弗裏達的回憶錄,勞倫斯愛她,“之所以能受到他的賞識,原因之一就是因爲我從來不希望發財,在社會生活中充當什麼角色。我這個人實在不擅於交際,而且,我也喜歡受窮,根本不想在社會上拋頭露面。”(3) “而今天的女人確實比有史以來的女人少太多的安寧——缺少那種溫柔可愛的女性之嫺靜,缺少那種幸福女子花一樣可愛的反應,缺少那種難以言表的純屬無意識的生命快樂——自打男女相悅以來,女人越來越缺少這些女性生命的真諦。”(4)之所以這樣,因爲勞倫斯有着很深的戀母情結, “在他心靈的深處,我知道,他十分懼怕女人。在他看來,女人說到底要比男人有力量。女人是如此的絕對,不可否認,而男人則四處遊動,他的靈魂飛到東飛到西。但無論如何,男人總是擺脫不了女人。男人從女人那裏出生,而因爲其靈與肉的需要最終回到女人那兒去。女人就像大地,就像死亡,一切都將在大地和死亡中找到歸宿。”第三,勞倫斯解救已經墮落的現代女性的辦法就是迴歸自然,恢復性。在勞倫斯看來,性是一種本能,性與美是同一的,正如同生命與意識,我們文明造成的一大災難,就是仇恨性。它使我們的直覺官能萎縮,使我們直覺的自我萎縮,現代男女之心理頑症就是直覺官能萎縮症。如果性是自由的,那麼這個世界就會直接進入天堂。“真希望我們的文明教會我們如何使性吸引力適度微妙地釋放,如何令性之火燃得純潔而勃發,以不同程度的力量和不同的傳導方式濺起火花,閃着光芒,熊熊燃燒,那樣的話我們每個人或許都可以一生在戀愛中度過.”(5)有人說,勞倫斯寫的太露,太直率,說他是性表現狂,其實,他是一個真正的清教徒,他痛恨所有淫猥之物。在他看來,性已經墜入了水槽,應該把它拖出來。他希望人們能夠像他們剛被上帝造出來時那樣原始如初。所以,勞倫斯就像一個走的很遠的人,他不屬於現世,他生活在一個他自己創造的世界,他的心靈永遠是健康的。
  值得注意的是,伍爾夫也曾經著文談論到了勞倫斯和他的小說。“勞倫斯有預言家的名聲,神祕的性慾論者和隱語發明家的名聲,率先使用 ‘太陽神經叢’之類術語的創新者的名聲。這樣的名聲,對我實在沒有什麼吸引力,而要我去崇拜他,那就更是難以想象了。從他以開始發表作品,就引來了種種議論,但這些作品確沒有引起我太大的興趣,甚至都沒能消除我對他的才能的懷疑。”(6)然而,漸漸地,勞倫斯卻築起了自己的聖殿。他去世後,崇拜者對他無限崇拜,反對者卻對他極度鄙視,對他的崇拜和對他的詆譭都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伍爾夫纔開始關注他的作品。她驚訝於勞倫斯竟能寫出那麼簡潔,明晰,流暢的文章。他寫的那麼從容不迫,那麼強勁有力,那麼恰到好處!這確實表明他心智不凡。他把整部小說安排得井井有條,就像一個精心整理過的房間,好像我們只是偶然走進了一個房間,一開始覺得那房間似乎有點凌亂,但多看一會之後便不得不承認,那裏其實是井然有序的,只是它的秩序不同尋常罷了。那裏的一切比我們想象中的現實生活更富有生命。沒有一個句子是刻意造出來的,沒有一個詞是爲了某種效果而有意用在句子裏的,一切都自然的不留痕跡。“勞倫斯爲我們提供的並要我們屏息關注和盡力加以感受的,就是肉體狂歡的情境,…這一情境不僅僅是炙熱而已,還具有一種先驗的,神祕的含義,而且,這種先驗性和神祕性既不是一般地體現在故事和人物的交談中,也不是抽象地體現在人物的戀愛和死亡中,而是直接從做愛的年輕人身上,從他們激烈擺動的肉體中表現出來的.”伍爾夫還分析了勞倫斯那樣創作的原因:他不屬於生活穩定,心態平衡的社會階層;他生性過於率直,他的內心是騷動不安的,正由於對自己的出身感到不滿,勞倫斯總有一種強烈的衝動,他總是從某個特定的角度看待事物,從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觀察視角.他從不附和任何人,也不繼承任何傳統,他無視過去,也不理會現在,他的創作風格在極大程度上就是由這種不受傳統約束的傾向所決定的。
  三、伍爾夫的女人觀
  伍爾夫痛恨傳統對女人的偏見,認爲大英博物館所藏的關於女人的書多是毫無價值。“它們是藉着情緒的紅光,而非在真理的白光照耀下寫出來的。”(“關於女人的書”)實際上,自古以來,所有詩人筆下的婦女形象一直像烈焰般耀眼奪目,女人歷來就存在於男人所虛構的文學作品中,然而,這只是虛構的女人而已。於是乎,就出現了一種非常奇怪的雙面人。在想象中,她極爲重要,而在現實中,她又微不足道。她在詩歌裏隨處可見,但在歷史上卻無立錐之地。她在虛構世界裏主宰着國王和征服者,但在現實生活中,卻只要父母把一枚戒指套在她的手上,她便只能乖乖地做任何一個男人,甚至一個未成年男孩的奴隸。她在文學作品中思維敏捷,妙語連珠,但在實際生活中,她卻目不識丁,沉默寡言,只是丈夫的一份活的家產而已。先讀歷史,再讀詩歌,有兩者拼湊出來的女人,就是這樣一種奇特的怪物——她是長者鷹翅的蠕蟲,即是生命的象徵,美的精靈,又是廚房裏的一塊待剁的板油。(“書裏的兩種女人”)伍爾夫極力批判了一種非常隱晦的“男性情結”,這是男人內心的一種根深蒂固的慾望,總希望女人低他一等,或者說,總希望自己高女人一等。就是這種情結,極大地妨礙着女人的行動。不論在什麼時代,總會有人一本正經地斷言,女人不適合做這個,沒能力做那個——就像在任何時代都有病菌一樣。(“勃朗寧先生如是說”)女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昏暗中,只有極少數幾個偶爾露一下身影;因此,關於過去普通女性的生活,人們知之甚少。英國的歷史,歷來就是男性的歷史,而不是女性的。女人和男人的關係也全都由男人來解釋,透過男人鼻子上戴有性偏見的黑色眼鏡或玫瑰色眼?a href="">悼詞羌徽媸檔摹K?這就決定了爲什麼歷代小說裏出現的女人總顯得那麼奇特——不是沒得驚人,就是醜的可怕;不是善的像天使,就是惡的像魔鬼——因爲她們只是男人眼裏的女人,她們的美醜和善惡,完全是根據他們的愛情成敗而定的。女性生活通常侷限在起居室裏,那裏因爲有客人來往,這才使她有可能觀察形形色色的人,瞭解人們不同的個性;所以,女性只能寫小說,不是詩人,因其性別而常被排斥於其他生活領域之外,她們的小說也確有生活經驗猵狹的缺憾。在女性小說中,我們常能感受到一種女性意識,一種因自身受到歧視而感到憤怒,因自身不受重視而想大聲呼籲的女性意識,她們一心想爲自己的切身利益聲辯,或是把小說人物當作發泄小說家自身不滿情緒的傳聲筒,這無疑會產生一種令人不安的副作用,這也要求讀者不能單純地把注意力集中於小說本身,而必須雙重地關注女性小說家和她的作品。現代女性還會遇到語言問題,現有的語言對她們來說並不適用,因爲現有的語言是由歷代男性創造的,它們過於規範,過於繁瑣,過於沉重,所以女性不得不自己創造語言,或者不得不將現有的語言大大地加以改造,使之適合於女性思想的自然表述,以免現有語言歪曲女性的意願,甚至壓垮她的思想。另外,女性還面臨着傳統價值觀的挑戰。生活中的常規秩序的仲裁者歷來都是男性,社會的一系列價值秩序由男性制定的,這種男性價值觀一直主導着社會生活和藝術創作。但無論在生活中,還是在藝術中,女性的價值觀都可能和男性有所不同,如果她們有不同的見解,就不可避免地受到指責,所以她們很有必要更正現行的價值尺度。19世紀初的女性小說大多是自傳性的,她們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傾訴自己的苦難,並藉此抒發自己的理想。到了20世紀,這種願望已不再那樣迫切了,她們開始冷靜地反省自己的性別,而且以一種全新的方式來塑造女性自身的新形象。女作家將不再像以往那樣一味注重事實,不會再滿足於準確地描述自己偶然觀察到的一些生活細節,她們的注意力勢必要從以往關注個人生活轉向非個人的社會問題,更多地傾向於社會批評而不再那麼具有個人色彩了。她們會越過瑣碎的個人生活和乏味的政治活動,會把目光遠遠地投向詩人的領地,去關注過去惟有詩人予以關注的大問題:人類的命運如何,人生的意義何在。
  四、對伍爾夫女性觀的評價
  伍爾夫是二十世紀女作家的傑出代表,她非常關注女性問題,可以說,她一生都在爲女性的徹底解放而奮鬥,她的文學創作凸現了女性特有的藝術才華,有力地駁斥了貶低女性的各種性別偏見的觀念。總括起來,大概有以下幾個方面:第一,伍爾夫徹底批判了傳統的女性觀念,認爲女人其實和男人一樣,除了關心家庭生活,也有其他的興趣,男人不僅從女人那裏得到過他們那個性別所沒有的女性的天賦,從而獲得了創作靈感,而且他們也領悟到了女人身上那種極其微妙的天賦和高度發達的創造力;儘管女性創造力和男性創造力大不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假如輕視或浪費女性創造力,那實在是愚蠢至極。這種女性創造力現在已非家庭的磚牆所能承受了,它需要尋找新的領地——那就是寫作,繪畫,商業和政治,以展示女性與男性平等的才能。第二,伍爾夫強調了社會的偏見和不公造成了女性的一些現實問題,正如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在她的傑作《女權辯護》中所指出的,傳統教育使得女性處於一種無知和奴隸式依附狀態,由於無知,女人很容易受到她們感情的影響,被誤導在愛情中尋求幸福,追求感官上的享受;女人沒有任何政治上的特權,甚至不被當作公民存在,她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會從社會的整體利益轉向生活中的瑣碎小事,而她們的大事就是取悅男人,並且由於政治壓迫和法律壓迫,她們遭受限制不能參加更爲重大的社會事務,她們的理智和才華被多愁善感和軟弱無知取代,除此之外,當女人成爲社會不公正行爲的奴隸時,她們怎麼能夠做到公平或寬宏大量呢?(7)第三,伍爾夫提出了全新的女性價值觀。在徹底批判了傳統的女性觀,刨析了女性落後的社會政治經濟原因後,伍爾夫建議讓女性享有權利,讓人們超越狹隘的偏見,讓女性去追求智慧,通過深思熟慮增強她們的理智,直到女性的思想和感情達到平衡,她們才能完全與男性一樣,在社會的各個領域發揮她們的卓越才智。
  五、倆人對簡•奧斯丁的評論
  通過上述比較,我們可以看出勞倫斯和伍爾夫的女性觀是非常不同的。下面我們再來看他們兩個人對同一個女作家的評價,來加深我們的印象。簡•奧斯丁是英國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的著名女作家,主要作品有《理智和情感》,《傲慢與偏見》,《曼斯菲爾德莊園》,《愛瑪》,《諾桑覺寺》和《勸導》等,她善於描繪日常生活中的平凡人物,能於平凡而狹窄有限的情節中揭示生活悲喜劇,在英國小說史上起着承上啓下的作用。勞倫斯對她卻頗有微詞,他這樣說:“可在下作的簡•奧斯丁的作品中,這感覺就消失了。這老姑娘強調‘個性’而非性格,強調分離中的認識而非融會中的認識,令我感到十分反感。她可以說是一個不良,下作,勢力的英國人,正如同菲爾丁是個善良而慷慨大方的英國人一樣。”(8)勞倫斯認爲,奧斯丁所塑造的人物缺乏熱情,心非人心,有隔絕感,威脅感和恐懼感,純粹是機械文明的產物,也是人類死亡的象徵。伍爾夫卻對奧斯丁讚譽有加,她說:“沒有哪個小說家能像她一樣充分利用自己敏銳的感覺來塑造各種不同的人物;然而,她又能以健全的心靈,準確的判斷力和嚴格的道德標準揭示出種種偏離仁慈,誠實和真摯的現象,而仁慈,誠實和真摯,恰恰是英國文學中最受重視的主題。”(9)在伍爾夫看來,奧斯丁不僅才智過人,而且還有成熟的判斷力。她對自己的作品有高標準的要求,她不寫激情,浪漫的場面,不直接描寫愛情,總是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保持她的端莊,沉靜和秀氣。
  六、總體評價
  勞倫斯和伍爾夫都是生活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現代作家,各自創作出了具有不同風格的文學作品,並且都以精深的思想而著稱於世,卻表現出了不同的女性觀。從文學創作方法上看,勞倫斯基本延續了傳統的現實主義方法,而伍爾夫卻追隨現代小說的理論革新,以“意識流”方法而蜚聲世界。從文學潮流來分析,勞倫斯的女性觀帶有傳統的烙印,體現了世紀末的頹廢主義思想,而伍爾夫的女性觀具有前現代主義女權主義思想的聲音,又開啓了新時代女性主義的先河。從思想根源上看,勞倫斯是反人類理性的,重視人的基本感覺和本能,而伍爾夫是頌揚人的理性的,強調人類的天生平等。勞倫斯深受現代精神分析學的創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影響,都認爲人的心理深處存在着一種無意識。但弗洛伊德認爲的無意識是被壓抑的情緒、慾望和動機,是惡的。(10)而勞倫斯的無意識是人最本真的需要,最真實的感受,是善的,至少是真的。弗洛伊德看到了人類文明的發展儘管在控制自然方面已取得了持續的進步,但同時也限制了人的自由;文明是以對人的本性的強制和否定爲代價的。(11)勞倫斯也意識到,現代工業文明使人異化,人類已不再本真,習慣用工業文明的條款條例——社會準則來壓抑自我需要,自我的真實感受。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社會規則的附庸,從而失去了自我靈魂生存的意義。人應該找到真正的自我,做真正的自我,實現自己的真正價值。甚至對性的認識,他們倆都堅持同樣的觀點:一切事物說到底都同性有關。勞倫斯就像女性唯美主義者一樣,致力於寫女人,寫她們的目標和理想,寫她們的個人生活,因爲他知道,女人更願意從事繪畫而不願照料孩子,但他無法超越自己的性別,還是男人寫女人。伍爾夫卻有着得天獨厚的條件,她以女性作家身份寫女人,更具真實性。“她的女性主義之所以持久有力,是因爲它並非一種思想或幾種思想的混合,而更是對現實一系列強有力的領悟與感知。”(12)父權制文學傳統爲婦女設定的形象就是“天使”和“魔鬼”兩類。男性作家試圖用天使和魔鬼的形象來控制他們文本中的女性題材,繼而達到控制婦女(包括女性作家)的目的。伍爾夫認爲,“屋子裏的天使”是男性作家強加給文學婦女的最惡毒的形象,婦女要想成爲真正的作者,就必須殺死屋子裏的天使,同時也必須殺死魔鬼。伍爾夫成爲女性空間的建築師,她筆下的女性透過窗戶觀察一個更充滿暴力的男性世界,而她們自己的憤怒,反抗和性別特徵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之外得以抒發。(13)
  最後,我想用《西方正典》的一段文字來結束本文:“這顯然是文學研究上的一種奇特的現象:D.H.勞倫斯在他的散文集《皇冠》中,在描寫墨西哥人的小說《羽毛蛇》中,在有關澳大利亞的《袋鼠》中,實際上都表現爲一個相當古怪的政治理論家。沒有人希望以這個政治性的勞倫斯,或是更有趣些的文化道德家勞倫斯,來替代那個寫出了《虹》和《戀愛中的女人》的小說家。然而,伍爾夫如今被更頻繁地作爲《一間自己的房間》的作者來討論,而不是作爲寫作了《達洛威夫人》與《到燈塔去》的小說家。”(14)儘管並非本意,至少我們可以從這段引述中看到:勞倫斯和伍爾夫都不僅被作爲偉大作家,而且也被當作思想理論家來研究,所以,從女性問題的這一視角來比較兩位作家,可以使我們更清楚,更深刻地瞭解他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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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肖爾沃特著.她們自己的文學.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283-289.
  [10]程錫麟,王小路.當代美國小說理論.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