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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我這一生當中,罵過很多人,傷過很多人;仇敵無數,朋友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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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8日上午10時59分,作家李敖於臺北榮民總醫院安然離世,享壽83歲。曾有采訪問他生死問題,他說自己從不傷感,傷感是一種負面情緒,剛一出現,就被他消滅掉了。

李敖:我這一生當中,罵過很多人,傷過很多人;仇敵無數,朋友不多

所以他能瀟灑如莊子方箕踞鼓盆而歌,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邀請家人、友人與仇人再見一面做個告別。

愛恨李敖

在病勢危重時,李敖寫過一封信,他在信中說,“我這一生當中,罵過很多人,傷過很多人;仇敵無數,朋友不多”。世人愛他恨他,毀他譽他,卻沒人否認他這一生活得灑脫無拘,快意恩仇。

他曾三度入獄,被關押數年之久;

他著有《北京法源寺》、《李敖有話說》等100多本作品,前後共有96本被禁,創下歷史記錄,被西方傳媒追捧爲“中國近代最傑出的批評家”;

他罵過3000餘人,從陳水扁等臺灣政治人物到張蘭母子和小S領銜主演的娛樂圈鬧劇,在古今中外“罵史”上,大概無人能望其項背;

他風流不羈,與不少女人有感情糾葛,最爲知名的當屬前妻胡因夢;

……

他批判傳統文化弊病,罵臺灣當局統治,痛快淋漓,有理有據,用他的話說“不僅能罵你是王八蛋,而且可以證明你是王八蛋”。

這一生,無論多不討喜,李敖確實做到了“嬉笑怒罵皆文章”。

重讀李敖

李敖的筆鋒犀利如刀,文章一度倍受追捧,不少經典語錄都流傳甚廣。今摘取部分句子譯成英文,觀點供分享,英文供參考。

1.

英雄從不失敗,他在天塌的時候,也會撈到天鵝。

Hero never fails; he would get a swan when the sky fell.

2.

所謂“志士仁人”“烈士”和“特立獨行的人”,都是人間的一些點綴,都是星星,甚至是彗星。真的人不能這樣做,有人這樣做了,好比文天祥,四十六歲就被殺掉了。

Those people with lofty ideals and mavericks are ornaments of the world; they are stars, even comets. However, real man should not behave like them. Wen Tianxiang was upright, but got killed at the age of 46.

3.

我的人生觀是當一個蘋果你吃不到的時候,不要寫日記、不要譴責蘋果、也不要緬懷跟蘋果友好的美好回憶,丟掉蘋果,去買香蕉,這纔是人生。

My opinion is that do not write diaries, blame apples or cherish the beautiful memory of apples when you cannot eat an apple. Throw away the apple and go to buy bananas; this is life.

4.

輪迴是不可信的,死後妄信有來生,是一種怯懦、一種自私,對來生沒有任何指望而死,纔算堂堂的生、堂堂的死。

Transmigration is not valid. Belief in a next life after death is cowardice and selfishness. A death without expectations on future life is decent.

5.

其實,這就是人生,你不能全選全得,你有所取有所不取,有所不取就該坦然面對有所失,有所失就有所得。

You cannot choose everything and get all of them; you should learn how to make a choice and give up something. Face gain and loss calmly; that's life.

6.

爸媽沒有錢怎麼辦?你就死心塌地做個“月光族”,過小日子。沒有錢,人生要看開一點,去學釣魚,看破紅塵,過一個清淡的、寡慾的生活。

What if your parents are not rich?  Be a moon lite wholeheartedly and live a simple life. Without money, you should take everything easy, learn to fish and see through the vanity of the world. Have a chaste and sober life.

李敖活得狂妄恣肆,曾直言他生平兩大遺憾,一是無法找到像李敖這樣精彩的人做他的朋友,二是無法坐在臺下聽李敖精彩的演說。

想想無數明星微博下的那句尬評:xxx最大的遺憾就是無法親到自己那張帥氣/美貌的臉,有沒有覺得眼熟……一想根源在李敖這兒,有點可愛~

雖談不上喜歡李敖,對他的某些觀點卻頗爲認可,比如他在採訪中說年輕人和學習中文的態度:

年輕人被計算機、手機害得精神上很痛苦……老是跟圖像在走,人的思考能力減退了。

年輕人感覺上沒有前途,因爲年輕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張三跟李四、王五一模一樣”,大家的想法、看法、知識吸收的方法都一樣,只是化妝有點不同而已,可是跟着流行,還是一樣。

我給大家一個建議,就是看我的文章,雖然我有很多不好的偏見,可是我的文字非常好,中文技巧非常好,我勸大家好好把中文學好。

再見李敖

李敖字敖之,1935年生於東北,2018年逝於臺灣;既謙卑和氣,又盛氣凌人,張牙舞爪,偏有文藝氣,矛盾衝突集於一身。

他生平最愛的一首歌是愛爾蘭民歌Danny Boy(這首歌是經典歌曲You raise me up 的原型),並在博客裏寫道:

歌中寫情人在生死線外,幽明永隔,死者不已,生者含悲,纏綿淒涼,令人難忘。尤其聽到湯姆瓊斯的變調唱法,更把它唱得多情感人。

還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將這首民歌譯成了中文:

我一直想把這首歌譯成中文,但是遷就用韻,未能如願。一年前我試譯了一半,還沒譯完,就入獄了。今天上午整理舊稿,發現了這一半譯文,決心把它譯完。花了一個半小時,用直譯意譯混合法,居然把它譯成了。

(附記)照愛爾蘭民歌的原始意味,這首歌是寫父子之情,Danny Boy 最後尋找到的,是父子之愛。我這裏意譯,當然別有所延伸,特此聲明如上。

他的譯文詩意濃郁,哀婉動人,全不見其往昔凌厲之氣。

《墓中人語》

哦,丹尼少年,
當風笛呼喚,幽谷成排,
當夏日已盡,玫瑰難懷。
你,你天涯遠引,
而我,我在此長埋。
當草原盡夏,
當雪地全白。
任晴空萬里,
任四處陰霾。
哦,丹尼少年,
我如此愛你,等你徘徊。
哦,說你愛我,你將前來,
縱逝者如斯,
死者初裁。
謝皇天后土,
在荒墳冢上,
請把我找到,找到,
尋我遺骸。
即令你足音輕輕,在我上面,
整個我孤墳感應,甜蜜溫暖,
你俯身向前,訴說情愛,
我將死於安樂,直到與你同在。

附歌詞原文:

Oh, Danny boy
The pipes the pipes are calling
From glenn to glenn And down the mountain side
The summer’s gone And all the flowers are falling
It’s you it’s you must go and I must bide
But come ye back When summer’s in the meadow
Or when the valley’s hushed And white with snow
I’ll be there in Sunshine or in shadow

Oh Danny boy oh Danny boy I love you so

But if you call as all the flowers are falling
And if you’re dead as dead you well may be
I’ll come and find the place where you are lying
And kneel and say an “Ave” there for there
 
But come you back when summer’s in the meadow
Or when the valley’s hushed and white with snow
It’s I’ll be there in sunshine or in shadow
Oh Danny boy oh Danny boy I love you so.

恰似詞中所寫,如今李敖已成墓中人,長埋於此;逝者如斯,死者初裁,縱譭譽參半,都成黃土一抔。

“或許我們之前有很多殘酷的鬥爭,但或許我們之前也有很多美好的回憶;我希望通過這次會面,能讓我們都不留遺憾。不留遺憾,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也是我對你的期盼”。

——李敖

再見李敖,及此之後,再無相見。